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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云南1 : 高黎贡山寻亲记

牛牛 牛背璐 2020-02-12

1.28

腾冲机场。

我和外婆拉着行李在停车场找车,忽然飞过一个黑影,落在路边的灌木顶上。我停下来看,是个伯劳,似乎是棕背。我又走近了点,到三两米的地方,它也没有飞。它的背部灰色很深,总感觉有点不一样。停车场又不能停下拿望远镜相机,我匆匆看了几眼就走了。我想到云南棕背伯劳亚种是黑头型的,难道是,灰背?车上我问了关大神,还真是!神奇,这是新种啊!然而这里不止有黑头型的。好吧,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它俩有啥区别,特别怀疑这个鸟种。

回来翻了下鸟书,原来棕背的灰色部分只在头部,灰背真的是整个背都灰的。所以应该是灰背伯劳啦。



1.29

昨晚集合了,早上坐车到高黎贡山自然公园。

我们上山追踪天行长臂猿。走了一段路,还行,有点喘。然后开始跑偏了,突然发现刚刚那条土路居然就是大路,后面走的“路”就是山坡上被人踩出来的。往下走,两边全是树、藤、竹子。

竹子为了防被吃,竹节上长了一堆刺,有时候无意一扶,就……还有另一种更坑的,看起来长满绒毛,一伸手,全是小刺。走着走着鞋子里就进了好多石头沙子,还硌脚,但是怕无意放进了蜱虫(事实上完全没出现过),一直没敢在路上脱鞋,就一边走一边抖脚,试图把石头抖到鞋头。鞋带还老掉,绑了又掉绑了又掉,后面我已经放弃了,也没摔过。还有各种小藤、树枝在一堆落叶的掩护下环成圈,根本没看到,一脚下去差点没给绊死。总觉得要摔,手下意识地老往旁边伸,想找几个东西扶一下。山上大树都给砍差不多了,现在长起来的树都挺细,是次生 林。有些树细得不敢扶,藤倒是更稳固,很柔韧。

爬了这么半天山,喘得厉害,累倒是不很累,但很险。我一路也就摔了一次,一屁股坐地上,摔进了一望远镜泥,还好是干的。镜头差点撞进土里,吓我一跳,上次相机就是这么坏的,不过也啥事没有。

走到前面费老师那儿,忽然远远听到了几声长臂猿叫,但很快停了。长臂猿不远了。又走了一段,前面有块稍微能落脚的地方,好几个人都停下在那,下面还站着穿迷彩服的护林员。我快步走过去,他们都在抬头,我在附近走了半天,也看不到在哪里。后来一个护林员招呼我过去。

“来这里看!“

我走下去,顺着他的手看过去。

浓密树冠的缝隙里有一个黑影,双臂挂在树上。

这么小!

我原以为长臂猿会很大。

看着这活生生的长臂猿在眼前,这样一个生灵,我也不知道说什么,就站在那儿看。

忽然,它长臂一晃,在树枝上一下荡到另一根树枝。我甚至看不清动作,它到底是怎么荡走的

“哇——”

我们惊叹。

我感受到跳跃的生命的活力。

这是研究人员监测的一个长臂猿家庭,A。刚才的是这家的爸爸,a1.

我又往上走了一点,另一棵树上,又一只长臂猿坐着,淡黄色的毛,抓着树叶在吃。这是a2,妈妈。它回头看我们,终于看到它脸上两道白眉,我举起相机,拍下它的脸。很快它又扭过头继续吃。

几只长臂猿远了,看不清了。我们继续动身跟上。

再往下走了一段路,长臂猿又出现在前面的树上了。这回看得不太清楚,遮挡太严重,只隐约看到一团或黄或黑的毛,或一截露出的手臂。

仰头好久,什么颈椎病都能治好了。



我们走出去吃午饭。

路上看到峡谷壁上种满了一种大叶子的植物,一个老师指着跟我们说,那是草果。草果是当地人种的经济作物,可以当调料,也是很多地方火锅的必备品。种的时候,他们会清理、砍掉一些灌丛、矮小的藤本植物。

……

丁老师在路旁站着,手里拿了几片亮绿的叶子。我走过去,他伸手递我一片。

“这是厚叶酸藤子的叶子,也是一种长臂猿的食物。“

“可以吃吗?”

“可以。不要吃太多,有微毒的。”

我撕了一点儿放进嘴里,嚼了几下,酸酸的,还挺好吃。不过我实在不想吞下去,把渣子吐了。后来我把一整片叶子都吃了。

后面是爬坡的路,一段小土路后面又有台阶。终于走到林边的公路,实在喘得不行了,直接坐路边了。

那天饭菜里,有炖肉,肉汁里泡着几颗黑褐色的东西。这就是草果了。吃了几块炖肉,有股奇特的味道,不难吃,也不会特别好吃。但这草果近年却卖得很贵,村民都爱种。

午饭后我们爬坡到住的地方,是一个大院子。屋子里摆着简单的四张床一张桌子,朴素舒适,窗帘缝里透出柔和的午后阳光。

中午休息了一阵。很少见有自然观察团有午休的,事实上我基本都在看书。

 

下午我们去布设红外相机。老师们在教室给我们播以前红外相机拍到的录像,有赤麂、黄喉貂、豹猫、云南大鼯鼠……甚至还有一对白腹锦鸡。阎老师给我们发红外相机。拿上手挺轻,迷彩色,也不大。装上电池调了参数,我们分组出去安装。我和白鸽被分到了一起(为了省事都叫自然名好了)。

“你们记住相机放哪儿啦,后天是你们带我们去收的。”

路盲的我严重怀疑自己会不会找不到相机了。

走过枯黄的草地,在另一边爬了一阵坡。只有一条路。沿途老师还给我们讲了种蕨类植物,叫里白。还有以前总看见的暗红色或者绿色,像棒棒糖一样打卷的东西,原来展开后就是蕨类的叶子了。

不久后路边有个石棺,再后面有棵树干横跨在了路上。

过了树干,大家分头往里走。我们往右边的山头上走,阎老师跟在我们后面。山坡上全是很矮的小树,枝伸到脖子高。坡不陡,但连条踩出来能走的小路都基本没有。有一下走得我懵了,前后左右都是戳人的树枝,头上一堆树叶。干脆直接生生踏过去,吱哩咋啦踩断一大堆。

阎老师说,山脊上的可能是条兽道。我们找了两三棵不粗不细的树,站在树边朝山脊望去。

找了一棵差不多能望见整条山脊的。我们给相机穿上带子,绑上树脚稍高的地方。调了几下,又往相机后塞了根木棍,让它微微倾斜。

打开相机,戴上手套,从地上爬过去测试,地上的树枝戳得慌,我这馊主意……能触发,视频也能拍,就这么拍了二十几张。

我们妄图拍到大猫小猫,当然,都觉得不可能。



我们下去想找几个山橙扔在路边。熊猫说,下面有棵树,他们应该把山橙都捡完了,带我们再去找找。又顺便去看了他们的相机。他们放了好几个山橙,还撒了一路盐。这或许更可能拍到蝴蝶了。

山橙好像真没有了,不过往上走的时候,发现落叶里还有几个残缺的山橙,都被我们捡了去。去放山橙认了一遍路,还算找到了。顺手在相机上弄上几根枝叶,下来又在路边枝上绑了纸巾和塑料袋。

所有人一起走回去的时候,我走在靠后,望见小关老师他们在前面停下,望远镜也举起来了,赶紧抄家伙跑过去。

“树里边,那个枝上,有个绿喉太阳鸟。”

我拿望远镜看了看,那个橄榄绿的绿喉太阳鸟雌鸟老老实实站着,我举相机拍了几张,尖弯的小嘴泛着光。

“绿喉太阳鸟的颜色很漂亮……”

明明是个绿色的雌鸟呀。

小关老师拿激光笔,往鸟下面的树枝晃了晃,我往那看,就在雌鸟后面,原来站了一只亮丽的雄鸟。合着他们都在看雄的,就我在看雌的~

亮红的颈,淡黄的腹,淡绿的翅,被照出金属蓝光的头,浑身颜色阳光一样温暖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female

   male


 回到教室里,丁老师给我们讲长臂猿。

到这会儿,我才发现了一件事:丁老师叫丁铨,我以前一直叫丁栓……然后我又发现了另一件事——不止我一个人叫他丁栓。哈哈

今天早上我们看的是a群,有四只猿。爸爸a1,妈妈a2,姐姐a3,还有太小性别不明的a4,他们叫它小可爱……

丁老师又给我们播一段他们翻了一年山拍的天行长臂猿纪录片。

“雌长臂猿享受的是女王的待遇,雄长臂猿给她理毛,小长臂猿也偶尔给她理毛,但她不给他们理毛。”

一对天行长臂猿坐在树上,静静地,雄猿摸雌猿的脸,执起她的手、伸手轻轻抚弄它的毛发,这狗虐的。

这就像两个人。

但这这么像人的长臂猿,只剩差不多200只

……

晚饭之后,费老师又有一个长臂猿的讲座。

他放了几张照片,是他们山上的研究基地。有漏水的石洞; 有支起的塑料布;有芭蕉叶围的;有下一夜雨就给石头砸掉的棚子。终于建起的能洗澡的几间破房,居然还要花上几万……

他又讲他们研究长臂猿的故事,我最记得那个他特别悲催的师弟的故事,被石头砸了个粉碎性骨折,砸晕在山上,还连跑好几个医院才做上手术。但后来,他还继续在做长臂猿的研究保护。

青山猿啸的背后,是他们的守护。

 

1.30

早上,分成两批。

昨天我外婆在山上摔得够呛,在自然公园散步看鸟和植物也不愿去了。

我又跟着上山去。

昨晚护林员知道长臂猿睡在哪棵树了,早上它们会缓慢地往附近移动。

从公路一直往下,沿着昨天出来的路进山。走了一段,路还算好走。下坡路,我的手总不知所措,不自觉地护着相机,但又没法保持平衡,老感觉自己要滑下去。

费老师走在前面,忽然又往后折进了旁边一个山头上。


“来这儿看看能不能望见长臂猿。”

我爬上去,费老师已经举起望远镜。被照得淡黄的叶缝里,吊着两只毛绒绒的手臂。我退后,又向前,终于看见了——a夫妇神同步地坐在树上,单臂握枝,一掌前伸。一只黄褐,一只黑,毛边泛着白色的光泽。

细看,才发现雄猿的脸冲着我们。两道浓浓的白眉间,似乎天生带着一丝哀怨。

它们下方的树枝上还挂了一只黑色的长臂,那是姐姐a3。

上面的夫妇开始荡,不知什么时候,挂着的黑臂又成了黄臂。这会儿我已经开始分不清谁是谁了。似乎只有一家三口,少了小可爱。

我们又往上爬,靠近那棵树。

拐弯到山坡上的时候,我伸脚试踩了几下,弯那头的泥是松的。我随手抓住了一棵粗矮的大叶子小树,一脚跨过去。那棵小树忽然咔嚓一下拦腰折断,脚下泥一陷,我赶紧抓住对面的石头乱树枝,放开树又踏一脚,泥又往下掉。我一慌连踏好几脚,几个踉跄总算爬上去。

后来我发现,被我掰断的,是人家种的草果……

爬到坡上站住,长臂猿就在不远处。树角上挂着一只黑猿,似乎是a4。a1a2在树上晃荡。一会儿跑树顶上,一会儿又被挡住看不见。

树干中间隐约有个东西在动,我拿望远镜看,原来是一只猿的头在不停地动,好像在吃东西。拍下来放大,它正在吃爬树龙。它的头就在树干边上一突一突。

站在那一片小地方太挤,我往旁边山坡上面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上爬,仓鴞(是个人)坐在那里。上去之后发现要下不来了。刚好手边有条倒下直插在山壁上的竹子,也没刺,抓住顺着上面往后倒,挂着一堆东西没法看路。还好下面站着的护林员,拿他黝黑、充满皱纹的手扶了我一把。

这是他们天天都要走的路,佩服。

我在下面突出的一块不知道是石头还是什么的东西上,坐在自己脚上呆了一会儿,脚酸得很,然后我们又从那个弯拐出去,到它们的前进路上。

这回的树又绿又浓,我就特别别扭地蹲在坡上。几只猿在浓密的树叶里,这几团动来动去黑乎乎的东西,够懵倒几个智商和眼神跟我一样的天敌了。

几只长臂猿开始在树上跳荡,四只一起动,我正好在拍视频,激动得缩起镜头静静地拍着,心里已经高兴得不行。心情就像那会儿无意拍到翠鸟交配一样。

它们渐渐一只只荡出画面,我按停了视频。树上只留下沙沙晃动的树枝,我找不到长臂猿在哪儿了。

https://v.qq.com/txp/iframe/player.html?vid=u05472219de&width=500&height=375&auto=0








护林员模仿着长臂猿的叫,希望引起它们的歌唱。

叫了几声停下来,忽然长臂猿激烈地连叫起来,一会儿又加进悠长的,高的低的,一大家子就叫起来了。我赶紧掏手机录音。好几只猿一块儿叫,杂乱但是好听。在宽广的山谷里回荡得更响亮。

一下又停了,我心里还留满了激动。

他们的发声系统跟人的几乎是一样的,大家又在山上学着叫。

过了一小会儿它们又叫起来。

wu——wow  wu——wow

自己感受下


a一家子的合唱里,有一声孤独的叫(大家都听到了,就我这耳力没谁了)。

那是孤猿。

a1就是不愿意接受她,坚持一夫一妻。但或许接受了,种群的希望还会更大。这样专情,又能说好不好呢?

我们往上找孤猿。

 

爬了一段,林间寂静。我们应该是看不到孤猿的了,但还要爬到山顶,再下去。

林子里铺满了落叶,树枝,路倒还好走,爬起坡来累得不行了,“我再也爬不动了”喊了无数次,还得使劲爬。

后来我和仓鴞、白鸽、熊猫几个走到了前面,死拖着脚爬,终于到了山顶。高兴得狂奔了一段,一路冲进了饭店。然后发现后面的人都被远远甩掉了……

我们在饭店等开饭,拿着小关老师的激光笔逗鸡玩。射一个光点到鸡面前,它们要不就踩、追,要不就逃跑。有一只老公鸡反应最激烈了,扑着翅膀追打。

捉弄了一会儿鸡,又去逗饭店里养的猫。

猫果然是高智商。

熊猫拿着激光笔晃到它前面,机智的猫马上找出了光源,扑向了激光笔!我们笑着告诉小关老师,然后又给他演示,猫又扑过来,爪子都搭上了熊猫的膝头。

 

下午,去拉样方。

上了一小段台阶,就在上坡上的林子里。

费老师拿了块白板给我们讲。前面挤满了人

地上有几个山橙,椭圆的,黄黄橙橙,有的是绿的。我们打算把它弄开看看。一脚下去,裂了,再捡起来掰开。里面倒不像吃的橙子那样是一瓣瓣的,果肉几大块红红的,也不清爽,就像果泥的感觉。还有一些白色的乳胶一样的东西渗出来,似乎有点儿粘稠。

好吧,我开小差了。



老师们说着能吃,不过这我可不敢吃了。

接着拉样方,树脚下一堆卷尺、竹竿、绳子卷,居然要用指南针——还得按着方向来。

先是拉一个20x20的大方,又隔开了四块。瞎转悠了半天,终于开始各组一块,弄木本样方。

我和仓鴞跟熊猫分在一组(事实上是因为……),随意就选了一块。

我拿着表记录。这些树名字简直要把我整死(当然全部都是费老师来认的,山上此起彼伏的“费老师,这是什么?”),一开口完全不知道是啥,字也不知道是哪个,目前我只能记得一个什么滇北杜英了。连附着物的藤本植物和蕨类的名字也够呛。他们一连报名字,报这个报那个,后来我的字已经龙飞凤舞了。格子也小,写不下,干脆每棵树涂一条大粗线隔开。

树高,我们组十多棵树全部估的是20米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拿卷尺围着树一圈离地一米三(还是一米五来着)的地方,然而神奇的标尺先把我们坑了一把,一松开还弹到手了。还有有几棵树,胸径都不知道量哪儿好。树干一开始好好的,长着长着就分开两边了。

冠幅直接放弃治疗了,只有头两棵树估了。上面的树枝树叶全都长在一块,也不知道是哪些是哪棵的。

最作死的是,我们那一块地居然有十二棵树,量半天也没量完。有一块就四棵树。

反正就是,坑,哈哈。

然后又简单示范了一下1x1草本植物的样方(如果我没记错的话)。

一个小小的方块,几个人来回走了几下,都快踩扁一大片了。接着一种种数,每种有几棵,也挺难的。如果是我来的话,肯定弄不清哪几个是一种。

科研人员们都太厉害了哈。

 

弄完了植物样方,刚好能再看会儿鸟。

顺着今天下来的路走了段,没啥,不过早上仓鴞就是在这拍了小仙鶲。

绕着昨天上山经过的一个湖走,来了波鸟浪。又见到黄颈凤鹛。

听到谁说什么,栗头鹟莺。我却只看见凤鹛。

叶子里有个影子在动,我抬手就拍了张,它马上飞掉了。一看,拍糊了,但头竟然是栗色的。我拿给小关老师。

“这就是栗头鹟莺?”

“是。”

其实我根本没看清。不过我在这里看鸟随意得很,反正主要是来看猿的,后面还有看鸟的呢。

又转了几圈,拐过弯时忽然前面路上有只鸟,蓝的。

“蓝眉林鸲!“

这个我倒是挺想看的,这是红胁蓝尾鸲新分出来的。这货路上蛮多,但我也没仔细看过。

我刚一抬手它已经进树丛了,然后又蹦了出来,在地上跳了几下。

这货简直好看多了好嘛!嗯,红胁蓝尾鸲也不丑啦,但它的光泽(气质)明显就很不一样。这个蓝眉,它头顶到背部到翅膀全是深蓝的,放大才看出来还真有个天蓝的眉毛。




晚饭之后,一起做了会儿软陶。我做的嘛就……



 

夜观。

沿着公路走,今晚的月洁白明亮。路右边是石壁。老师们的强光手电打在岩石上,寻找鼯鼠的踪迹。

忽然老师停下来。

“在这儿呢。”
小关老师又拿起激光笔,晃附近的岩石,小光束熄灭,亮光聚焦在一片岩壁上。

我举起望远镜看,石上伏着一团棕黑色的大东西。突然它回头,夜空里瞬间亮起一双闪亮的眼镜。

“它的眼睛在被动发光。”

它拖着尾巴在岩壁上跑动,那尾巴居然那么长!又看见白黄的肚子。

它停在一块石头上,以一种奇葩的姿势。肚子和头往下,尾巴顶在石头上垂下去。停了很久,我看了一会儿,试图拍照。我一直没找到感光度怎么调,拍出来,果然——糊成了一片光影。我蹲下来,把手架上膝盖,又拍了几张。居然还可以,奇迹又发生了,就像上次夜观斑头鸺鹠一样。有光,手只要定下来,就不会很糊。

它又向上爬了,大长尾巴快赶上它身子长了。

老师在地上捡起一片树叶,拿给我们看。

叶子的中间破了个洞!

“这是云南大鼯鼠吃的,它会专挑着中间的地方吃。还是这么吃……”

老师把叶子对着起来,就像剪纸那样。

我们继续前行。

又一个岩壁上,另一只大鼯鼠在攀行。眼睛晃着各种光,黄光紫光,还有绿光。

有张照片把我吓一跳,诡异的头,耳朵和鼻子,总觉得像蝙蝠。还有那边缘泛白的细痩精悍的手,毛皮似乎光滑得泛光,再加一对亮光眼……

它静静在暗夜中舔食着岩壁。

“它是要补充矿物质吗?”

“嗯。而且它们吃的东西有毒,舔岩石可以解毒。”

它很淡定,就舔自己的。慢慢舔着。

我们熄掉灯光,往回走了。

前面的人又停下来。灯光打向路边的树上。这回是在这时的右边。

“在树上!很近……”

很近?我首先往面前的树扫去。然而我想得太近了,灯光也是一片的,其实它在要靠后一点的树上。

一只眼睛泛光的大鼯鼠,在树上蹿,很快溜进了下面,被树叶挡住。过一会儿又跳上来,在树枝上跑了几下就不见了。

路过第一个看见鼯鼠的岩壁时,又有一只鼯鼠。不过藏在一丛杂草树枝后面,我半天没看见,后来它回头,才看见了一眼它闪黄光的眼睛。

霜背大鼯鼠,事实上我只觉得它的背是黑褐的,这名字就是瞎取。后来再翻照片,放大一张的时候,才看见黑褐的背上星星点点的白色。

一晚上看到好几只鼯鼠,已经很幸运。

只可惜,没有看见,霜背大鼯鼠在夜空中张开皮翼,从头顶滑翔而过。


1.31


早上起床往山坡下走,路上和仓鴞他们一起在草地看了会儿鸟。

宽阔的天望过去,太阳初升,染得天一层黄橙,一层紫蓝。

晨光照耀下的黑喉石即,颜色深得都有点儿不好认了。树鹨也很暗淡。

今天就要去百花岭了。吃了早餐,我们去收红外相机。

又踏过干草地,我们聊着相机。

走着走着,忽然觉得脚有点凉凉的。

不知道谁叫了句:“下霜了!“

我停下来看,鞋子上布满了一层雪霜,就像冰子做的沙一样。

可把我这南方孩子乐坏了,掏出手机蹲下来拍照。我看见干枯的草上也裹满盐似的细细的霜,伸手捋过一根,冰霜就化了水,草也恢复的原来的枯黄色,又被水浸湿。

抬头再看,忽然发现天地间都覆上一层淡淡的银灰,草色一片淡白。



继续上山,山谷里响着鸟叫,我稍停了一下,但并没有什么。路上的泥湿了,成了深黑褐,苔藓成了深绿,走起来滑脚。到了那棵倒下的树干,再往右去。又经过那个坡,看见系在枝上的纸巾……

红外相机就在前面。

我对它不抱任何信心。

我们蹲到相机下,开盖子,打开了屏幕。

二十几张照片。

我们一张张地翻,开头全是测试的照片,然后……

然后——没错,就是什么也没有! 连触发都没有过,连一张可疑的风景照都没有。

走回路边,熊猫他们坐在树干上,他们也没有拍到什么。

路上我们已经听说,有组拍到狗了。但她们神神秘秘地,不让我们看。又听说另一组拍到了三条狗。

然后就下山了,拿着红外相机。好吧,虽然我对它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,但莫名还是有一点儿失落。升高的太阳一晒,雪霜也全融了。不过下山路上有只远成小点的喜山鵟,慢慢地越飞越远……

回到教室,把sd卡拿出来导进电脑。仓鴞走进来了。

“你们拍到三条狗了?”
他把狗给我们看,那几条狗在那儿来回晃悠了半天,还拍到了视频。

所以我们总共,就拍到了四条狗。恐怕还是人家养的土狗呢。放一天拍到黄喉貂的……没缘分吧。

 

把行李搬进车,走路下山。

人也没齐,我们拿了相机望远镜跑进饭店,扳开生锈的窗子又往外面的林子里看鸟。左边的树上还是一群跳跃的黄颈凤鹛,又来了个灰卷尾。

忽然仓鴞发现了什么,开始狂按快门。

“纵纹绿鹎!“

别人帮忙指了半天,我才终于看见了。它刚好蹿上了树顶,露出了大半个身子,简单的腹纹,墨绿色的翅膀上还有细白纹,被照成半透明的凤头,倒还挺萌的。它也呆呆的不走,拍了一堆照片刚好再举起望远镜欣赏欣赏。

 

路上偶然在一条小村里停车,坐车里又见落在电线上的家燕

 



午饭后,在咖啡博物馆参观。有各种磨咖啡、脱壳的古老的工具机器,甚至有拿给谷子脱壳的鼓风机脱咖啡的。还顺带放上了牛铃,以前放映电影的机器。

我们试着拿那个大轮子磨咖啡粉,一转就卡,但还真磨出来了,又喝了他们的咖啡。很香,但是很苦,加了糖又太甜,咖啡我还是喝不来。

老师们给我们讲当地种咖啡的历史。自1952年起,这里就开始大规模开发种咖啡,砍掉了原始森林,种上经济作物。

附近的禾木树,是天行长臂猿的模式标本采集地。丁老师放了一段科学家安得思采集标本时写下的文字,对那儿的形容是:像绿色的波浪。

顺路经过禾木树,停在田边远望当年的山。

延绵的高黎贡山脉还在,哪里还有原始森林。一片暗绿,全是种的经济作物。

之前看长臂猿的山林,冷风吹起来声音跟涨潮了似的,这里居然又热又晒。

“这才是原来长臂猿生长的地方。这种海拔、气温才适合它们……“

种了咖啡,当地经济好了,长臂猿没了。

但我们生活条件这么好,怎么会用这些穷苦村民的角度想呢?他们怎么会作出我们想的选择呢?

突然想起某篇文章里的一个村民的话(我只记得大概的):

“你们这么有钱,住在城里,跑来叫我们搞保护?我们那么穷。”

 

或许只有这些村民找到了不用破坏环境的生路,长臂猿才有生路。

天行健,君子能否自强不息?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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